琴心

侍卫

冬去春来,冰封刚融,河流潺潺。春桃乍红,新柳初绿。在家窝了一冬的人,终于可以出来舒展快生锈的骨头了。

桥上人流如织,一男子背负剑的走在人群中,因着他气质平和,身边的人倒也没有什么异样阳光。

男子沉默地走着,他是前几天刚来到这个城里的。但诡异的是,他记忆全失,完全不知道为何来此,只记得自己叫陵越。

醒来的时候,手边只有一把剑,他拿起剑的时候,却倍感亲切,似乎这就是他身上的一部分,顺着手指传递过来的是刻进骨子里的剑招,甚至绵绵不绝的灵力也自动从丹田处开始运转。

陵越心下对当下处境做了初步度量,自己应该是个剑客,也许是与哪位宿敌交战时中了招,以至于失去记忆,又不知如何逃了出来,晕在此处。如今着急无用,要紧的不过两件事:1、不知敌人现在在何处,又是什么能力,万一碰上了却不知晓就生出了大麻烦了。2、身无一物,要找个地方落脚,并找个事情谋求生路。

陵越心思如电,分析清楚情况后,心下反而安定下来,刚清醒时脑子一片雾茫茫的恐慌感被压下去。

他起身准备收拾行装,去寻找落脚处。却听到“叮当”声响,这是?陵越蹲下捡起,却见是一块上等的玉佩,羊脂白玉,泛着光泽,雕刻成凤凰的形状。

陵越脑子“嗡”地刺痛了一下,不自觉喃喃道,“少恭”,声音如喜如悲,只一瞬间,陵越便清醒过来,但是却已经是满头大汗,气喘吁吁。

陵越眸色已深,小心地把玉佩收起来,放进怀中。少恭,这个名字不知是敌是友,内心那一刹那的悲恸几乎让他无法自抑。看来之后要好好寻一寻这人,说不定恰是来这里又失忆的原因了。

 

陵越一边在想昨天的回忆,一边却留意着身侧的声响,多年习武和灵力让他耳聪目明,身边的窃窃私语都听得一清二楚。

“新一任的圣子,昨天被迎回来了,你听说了么?”一短褐深衣的男子边走边跟同伴小声议论。
“这消息,我昨个儿下午就听到了。不光是听到了,嘿嘿,我昨天还走了天大的运气呢,瞧见那位圣子的模样了呢!”青衫的男子高瘦一些,衣着华丽些,俨然是个风流郎。

圣子?陵越听到一个陌生的词汇,放慢了脚步,跟着那两个男子,留了心继续听。

“真的?”短褐深衣的男子惊呼了一下,被同伴拉了下手臂,迅速捂了嘴,向四边看了下,两人赶紧过了桥,走到河边人流稀疏处。

短褐深衣的男子才松了气,又赶紧催同伴,“快说,那人长什么样?”问完又忿忿地说,“这城里的人都要供养圣殿,这就罢了,祭祀法力无边。但是这圣子又是怎么选出的,也都是从山野村林里生养出来的,怎么到了18岁,就变成高高在上的祭祀大人,要被迎回来了?谁不是一个嘴巴两只眼睛了,我就不信那圣子能多长一个嘴巴。”

青衫的先是听他这一番不要命的话吓了一跳,遥望周边没什么人,才小心地说,“你别说,圣子之所以是圣子,估计还真有他的一番道理。我也是刚好路过,就听到街道几匹快马越过来,手里挥着铃,这可是圣殿大人物出行的意思,赶紧跟旁边的人一块儿跪了下来。那铃铛过后,又几匹白马开道,看着衣服形制俨然是圣殿的四位护法,只听左护法元勿宣布道,“圣子回殿”。后面一辆宝车上着一个人,车轮滚滚,快到我时,我仗着身量轻巧,抬头望了下,这一眼可了不得了。”
短褐的见他突然停了下来,催促道,“然后呢?你看到圣子是什么模样了?”

青衫的见关子卖的差不多了,得意地开口,“那样貌真是神仙也难比。”

短褐的嗤之以鼻,“这又是什么说法?你莫要唬我,还是那句话,一个嘴巴两个眼睛而已。”

青衫的见他不信,急了,转了转眼珠子,笑道,“我只问你,章柳台的音公子如何?我们这位圣子,恐怕是10个音公子都不换的。”

陵越猜不透他们说的什么“章柳台”“音公子”是什么,但见两人言笑越发的猥琐,不忍直视,倒是不理,离了此处,朝着闹市去。

陵越也非彻底没有收获,这里应该是一座信奉圣殿的城市,祭祀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,而继承人被称为圣子,年少时不显,直到18岁,才有什么神迹之类的,让圣殿的人能寻找到,从山野里找出来。

到了闹市区,看一群人围着城墙,陵越也跟了进去,只见上贴着一个告示,大大的字写着“招工”,陵越细细看过去,却是圣殿招侍卫。陵越灵机一动,圣殿高高在上,对于可能正在被追杀的自己倒是个不错的落脚地。只不过圣殿为何突然招侍卫,联想起刚迎回圣子,陵越沉思道,也许恰是为圣子招工使用的人手。这圣子神秘莫测,不如去探一下。

心下下了决定,陵越环顾了一下,看到几位带剑的侍卫簇拥保护着的中年男子,那男子留着胡子,头发只用系带环了一下,散在外面,极是落拓不羁。但神情却是沉静,精气外漏,一看就是练家子,陵越知道这便是管事的人了。

陵越走向前,双手抱拳,道,“在下陵越,看到圣殿招工,来管事这里报名,愿为管事驱使。”

管事上下打量了陵越,五官端正,剑眉星目,体型精瘦,气质清正无浊气,倒是适合贴身侍候了。便点了点头,“我是圣殿九霄阁的执使尹千觞,侍卫管一日三餐,双人间住宿,每月3两银例。每日五更起集合练功,卯时做活。具体事宜,到时派遣。”
陵越本身就是为寻一落脚地,看到管事不遮掩地说起要求,待遇倒还丰厚,心下有了好感,友善地点头同意了。

千觞挥了下手,身侧的侍卫便领陵越在侧面集合等候。又过了1个时辰,零散的又有几个应招侍卫的加入,千觞目测已经有二十之数,便点了点头,带着这些人回圣殿了。

陵越跟着,到了一处小院前。

 

千觞挥手道,“这是清风苑,你们18个,就留在此处。今日无事,早些休息。明日有管事会来教你们,并分派任务的。你,还有你跟我来。”手指的正是陵越,和另一位穿着青衫窄袖,眉目轻灵,宛若好女的少年。

千觞把他们一路过桥又走了一里路的石板,不时路过的侍女屈身行礼,景物更是愈加美轮美奂起来,河流潺潺,香花醉人,楼阁亭台,在藤蔓假山处遮映。陵越不声响的走着,身边的那个少年倒是眼珠子不停地转着,神色里都是惊喜好奇,显得十分机灵调皮,却并不惹人厌。

又走了几步,却是豁然清幽起来,不见任何花朵,只有几丛翠竹,除此之外都是大片林圃,种着各色不知名的草药,陵越只能零星认得当归,黄连等,其余的则完全不认识了。顺着山间岩路攀上去,最高处有两间亭台,穿云临风,侧面正是飞瀑。

千觞低头拱手行礼,“圣子大人,这是今天精选的2位贴身侍卫,一位叫陵越,那位少年叫方兰生。”

陵越和兰生跟着低头行礼,只能看到对面人的背景,曳地长袍,用银线绣着精致的兰花暗纹。

圣子转身过来,温和地对执使大人说道,“辛苦千觞了,你回去休息吧。”

千觞却上前递过一个小玉瓶,“圣子大人,贴身侍卫需在服役期间种下契约,请您完成契约吧。”

圣子收了,示意知道了,千觞不敢再多言,默默退了下去。

见千觞走远了,陵越才抬起头来,身边的少年却是兴奋地扑了上去,直接抱住了圣子。陵越眼角一跳,这圣子俨然地位超绝,这少年这么冒犯?

兰生却是不管不顾地环住了圣子,开口撒娇埋怨道,“少恭,我都好久没见你了。你直接来做这个圣子大人了,不管我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了么?”

少恭点了下他头,“小兰,你又是怎么跑出来的?年岁也挺大了,一天天的还是胡闹,这么跑出来,也不怕你二姐担心。”

兰生直接心虚,直接埋头到少恭胸口,“还不是怪你,突然就来了个圣殿把你接走了,我要不来,还不知道哪年哪月哪日才能见面呢。”

少恭宠溺地拍了拍他背表示安慰,眼角划过一丝锐利,“此处非我想,确实也来的突然。等我稳定下来,定是要回琴川看你们的。”

少恭,在兰生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,陵越就呆住了,目光凝滞地看着这一幕,但脑子里确实一片空白,耳膜忽重忽轻咚咚响个不停,神经有针扎似的尖锐的疼痛。他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系带里藏的玉佩。原来他就是少恭。

少恭与兰生小寒暄过后,才整理衣装向着陵越温和的说道,“陵少侠,之后就有劳你护卫在下了。”

刚与兰生说话的温柔笑意尚未散去,呈现在陵越面前的就是一位面容如玉的白衣公子,划开了满目阳光,墨色一点点晕染开来,水澹澹兮生烟,清新而氤氲的气息充斥着这方空间。

世间面容精致者不少,气质高华的也不在少数。

剑客冷峻,琴者悠然,书者文雅,画者浪漫。

但圣子的气质却难以形容,只觉得想要亲近却怕亵渎,尊敬中又想心暖,君子如是。

 

虽然内心万千思绪,但一声“陵公子”让陵越已经反射性的拱手,“在下陵越。”这时陵越也镇静下来了,稳了稳声音,“圣子大人,我已签了契,今后一年愿为圣子大人驱使。”

少恭没有反驳这个称呼,今时不同往日,他莫名来了此处,需要扮演好角色,弄清楚这圣殿到底是怎么回事,又是怎么样的一滩浑水。他收敛了笑意,但声音仍旧温和,“有劳。不如陵越先舞剑一番,既能知晓你的功底,又能目睹少侠风采。”

陵越应了,拔出手中的霄河剑,屏气凝神,出手就是一道长霞落日,风起云动,天光俱凝在剑上,明亮亮的只见剑影纷飞。下一招接落花流水,身影已与剑分不清了,步伐轻灵飘忽,自成一套身法。剑气溢出,在坪中划出深不见底的痕迹,却精妙的控制在一方大小的范围,点到即止。

兰生在旁边看的是眼睛亮晶晶的,少恭也是目含赞许,这样的武功确实让他在初期有了一些依仗,不止于步履维艰。

陵越侧脸看过去,正对上少恭的赞许,手下的剑劲道一转,越发精妙起来,松风剑法,正两仪剑法,回风落雁剑法,以至于百变千幻云雾十三式,连绵不绝的灵气让陵越手中力道越来越充足,一招招剑式繁复,让人看得眼花缭乱,拍案叫绝。

兰生在旁边不断鼓掌,“陵越,陵少侠,陵大侠,你也太厉害了吧。刚才那招是什么?是不是书上写的五神剑,还有那招,刷刷的,是叫什么?”他边说,边用手比划着,兴奋地说个不停。脚步不自觉地向陵越那边走了过去,恰好陵越是用的横扫千军,刚回身一刺。

少恭一把拖住兰生,脚步迅速后退,手指却轻点在剑尖处,陵越只觉得千钧之力传到手腕,挽了几个剑花卸力过去。

经此变故,收剑时,陵越气息有些乱,静静平复呼吸。

兰生惊吓了一下,窝在少恭右手旁。

少恭走上前,取出一方手帕,“陵越,先擦擦汗,休息一下吧。”

陵越接过白的无暇的方帕,擦过了额角汗意,冲着少恭笑道,“我没事。这套剑法,我每天都练的,倒不会觉得太累。”看到兰生仍是惊魂未定的样子,想了想开了个小玩笑转移他的心思,“兰生不是也来做贴身侍卫的,剑法应当也有造诣吧,刚才是没有反应过来么?”

兰生被戳中了痛点,一下子把害怕忘了,“我,我不会剑法就不能当贴身侍卫了么?”

少恭知道陵越的意思,也想让兰生忘掉刚才惊魂的时刻,跟着附和道,“是呀,方少侠是不是也来舞一段呢?不会剑法的贴身侍卫,我可不好收,少不得让千觞送你下山了。”

听着少恭凉凉的说,兰生彻底把恐慌丢到爪哇国了,焦急地说,“少恭,你可不能送我下山。我,我,我不会舞剑,但我会做饭呀。对,少恭,我的厨艺你是知道的,我每天都给你做美味佳肴,你不要把我松下山。”看着少恭没反应,急的兰生干脆耍赖,抱着少恭蹭来蹭去,“我们可是青梅竹马,你不能始乱终弃呀。”

陵越尴尬的看着这一幕,心里不知道为啥有点不舒服。

少恭却是被他闹得没有办法了,衣襟都蹭开了两颗扣子,露出纤细的锁骨,“胡闹。快起来,你这样不是让陵少侠看笑话么?多大的孩子了。”

兰生才不好意思地抬起头来,小声说,“那少恭可不能送我走了。”

“好好,我留下你。你要乖乖听话,不能再惹是生非了。”

“我保证。”兰生举起手来发誓。

陵越低头避开这一幕,手心的玉佩握得更加紧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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