琴心

春梦了无痕——诱郎(5)

墙外,热闹非凡,人来人往,熙熙攘攘。这里的光景与天墉城大不相同,前尘往事,恍然若梦。

陵越捧着空碗,愣愣地望着天空出神。

“陵相公,你家娘子还未醒么?”

陵越回头,看到一位老太太正佝偻着身子,扶着门框,双眼浑浊,目无焦距地望过来。正是房主的老母亲,八九十岁了,行动不便。

陵越摇了摇头,猛然想起老太太的眼睛昏花,许是看不到,又出声回应,“还没有醒。”

“哎呀。娘,您怎么出来了?小心点,磕着碰着可怎么办?”房主的媳妇是个嘴皮子爽利,干事更麻利的年轻女人,叫翠花,她丈夫叫大牛。

翠花裹着蓝底印花围裙出来,急匆匆拉着母亲进屋躺着。

翠花擦着双手出们后,才注意到陵越的脸色实在难看,描补道,“你娘子”说罢,被咬了舌头一样,后悔怎么被娘就带偏了,“不,你兄弟好一点了吧?我看今天的饭食咽下去的多了些,这慢慢好转,说不定过两天就醒了呢!俗话说,“人是铁饭是钢”,能吃下去,就是天大的好事。”

陵越知道翠花是在安慰他,下山已有一个多月,陵越没有一天不在求医问药。

借着内力心法,千里之外有名医消息,陵越都要一日往返。甚至连仙草仙丹,也没少用。可少恭除了脸色红润了些许,饭食能咽下去多了一些,并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。

内心的折磨和担惊受怕,一次次燃起希望又失望而过,加上旅途奔波,陵越不用照镜子,也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有多差。

 

“陵公子,你可千万不要想多,我娘就是老眼昏花,没有冒犯欧阳公子的意思。”翠花揣摩着,很不好意思地说出这话。

陵越愣了一愣,想起刚才翠花母亲刚说的“娘子”这个称呼。

那日陵越抱着少恭下山,本来想带着少恭到处访问名医的,谁知途中少恭的状况突然恶化。面若金纸,气悬一线。

陵越抱着他闯入一家民户,撂下银子,在大牛和翠花的呆滞之下,问了哪间房还可住人,径直奔了进去。

仓促之间,这家人就只看到了陵越怀中一个纤瘦的身姿,着飘飘白衣,就以为是陵越娘子,后来才知是误会。

只是大牛母亲年纪大了神智不清醒,见到陵越,还是“陵相公,你家娘子······”

陵越冲翠花摆了摆手,示意自己不在意,放了空碗筷,回头进了房。

翠花楞在风中,她刚才听到了什么,似乎是很小声的一句,“你娘也说得没错······”

 

陵越坐在床头,揽住怀中的人,为他整理仪表。少恭向来是个爱干净的人,即便是病中,陵越也每天为他擦洗身子,更换衣物,梳理头发,整理冠簪。

少恭的头发很浓密,又亮又滑,像一握厚厚的绸缎。陵越一下下梳理着,从头顶到发尖,手指一遍遍在“绸缎”里面穿梭,尽是温柔的触感,就像这个人一样。

陵越蓦然就生出天荒地老,岁月静好的感觉。

如果,这样一辈子,一下子到白头,就他们两个人似乎也不错······就他们两个人,不用考虑少恭心里是否还有他人,不用担心他一直有其他牵挂·····哪怕断了少恭跟其他所有人的联系,就一辈子许给陵越,留在陵越身边,不好么?

“咣当”,一时不察,手松了,梳子顿时顺着少恭的头发滑下去,摔成了两半。

陵越一下子被惊醒,不,不可以这样,少恭他是独立的个体,他应该有自己独立的选择,选择去结交各种各样的朋友,选择拥有五彩丰富的生活,拥有不同的友情亲情,甚至是······跟巽芳公主的爱情,怎么能在少恭不清醒的情况下,擅做主张,这么地自私。

陵越的心酸酸涩涩,回到了天墉城的如玉如英的小师弟,总是被一大群弟子包围,示好的时候,似乎回到了惊闻少恭下山是为了悼念“亡妻”的时候,回到了屠苏得知少恭病重下山,不顾“闭门思过”的惩戒,双眼泛红,要冲出来,甚至引发煞气的时候······

 

“陵公子,我可以进来么?”翠花敲着门。

陵越定了定神,“请进。”

翠花扶着娘,一脸为难地进来,“陵公子,我娘非要把这个给你,好像说是对欧阳公子的伤有好处。”

老婆婆一手拄着拐杖,另一手抓着一只荷包,污糟到看不出原本的颜色,下面的流苏也乱七八糟地勾缠着,硬要塞给陵越,嘴里“呜呜啦啦”不知道在说什么。

看到陵越盯着这脏荷包,翠花脸都涨得通红,数落着,“娘,这荷包这个样子,你为啥一个劲儿非要给陵公子。欧阳公子更是爱干净的人,你这荷包也不知道哪儿来的,说了不要拿过来,你非不听,非要来。”

老婆婆手上老年斑鹤鹤点点,手也哆嗦着,半点肉也没有,但荷包抓得紧紧的,往陵越眼前送。

陵越接过来,放在床头,示意翠花没事儿。

大牛娘心满意足了,不多留,也不管陵越是放在床头的,颤颤巍巍地转身就走。

翠花扶着追上老婆婆的脚步,陵越隔着门还能听到翠花埋怨的声音。

 

是夜。陵越只着中衣,靠着床头,怀里少恭依旧闭着眼睛。

陵越借着灯光给少恭读着手里的书,有《中庸》《大学》之类的,也有人间志怪,民间话本之类的。

读完之后,陵越准备熄灭床头的烛火,想了想,又鬼使神差地拿起紫胤交给他的古书,晦涩简单的上古文字,陵越只能隐隐约约看懂。

是说,构建梦境,将人带入其中,由于梦境制造者可以控制自己的梦,故而随心所欲,就连病重之人顷刻康复,不再受所有天地外力法则的限制。

梦中的一切都可以投射到现实中去。比如,梦境制造者,觉得被带入梦境的人心里只有自己,那么这个人就会忘记现实中所有的情人朋友。

再比如说,梦境制造者,想对这个人做什么,无论是武功压制,还是寻仇寻爱,所产生的一切伤口,都会直接反映在现实中那个人身上。

梦境制造者对梦里的所有事物有绝绝对的统治权。

但是天地规则虽有漏洞,但能自我修复,梦境中随心而欲有违天理,付出的代价就是梦境制造者永远不能离开梦境,现实中的他永远在沉睡,直到在沉睡中死亡,且对现实毫无感知,毫无还手之力。

被带入梦境的人可在梦境制造者死后脱离,但是梦里发生的一切烙印依旧存在。

 

陵越承认自己心动过,如果可以在梦里治好少恭,并且相守一辈子,简直是最大的诱惑。

但是少恭喜欢这样被人掌控的感觉么?喜欢这种被“自私自利”的小人在梦中“禁锢”的感觉么?陵越有什么理由剥夺少恭在现实中的一切呢?

夜更加深了,床头的烛火还是没有熄灭,不知何时,陵越已经捧着古书沉沉睡去了,他最近实在是太累了。

而陵越没有注意到今晚的月亮是红色的,亮光十分妖冶,床头的荷包轻悠悠地飘荡着不知名的香味儿,幽幽地进入陵越的鼻子里。

慢慢的,陵越的嘴角起了弧度,越来越大,像是梦里遇到了天下第一等的美事儿。

红色月亮爬到另外一侧房间窗口时,大牛娘一贯浑浊的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亮光,瞬间又湮灭······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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结束这一part,我终于可以写rourou了么?陵越的梦里会有什么呢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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